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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panclass="content-word-light"第四十二章/span
屋空米尽张榜始赈银
披枷带锁狱审终不悔
几经周折，夏言终于来到了大名鼎鼎的潞州城。城里已经恢复平静，机户彻夜亮着灯光织造上贡京城和南京的绸缎。除山西霍锦部尚留有三千员士兵维持局面、看押俘虏，外来的官军已是所剩无几。
路途已经延误了许多时日，夏言不敢怠慢，次日一早就召集文武官员会聚于一堂，他开门见山郑重言道：“我奉钦命而来，除宣示朝廷向来旨意，严惩青羊山首恶之徒外，胁从者皆在所赦。须给被官兵祸及的人口发放银币，赈济抚恤。本官委派参政李际可、佥事杨朝凤带领同知倪政、判官曾复、知县王密、王钦、李朝纲、主簿谷景旸再度入山，沿村遍落查审各项居民，逐户将男女老少仔细登记入册。给以丁口小票，让其亲自持票来潞州领取赈衣、赈粮。凡是被陈卿贼匪杀人劫财之家，或是经历过官兵骚扰的贫民，以及收降的胁从俘虏人口，各造立表格银数，派差前去付与接济。本官昨晚上写了两张告示，你们差人誊写数十份散给各村张贴，晓谕贼党，安良抚民。给良民每人一张关防票贴，人执一张为凭，方便良民出入，以杜绝后祸。”
周昊不好意思道：“二分有一反贼是因为贫饿作了胁从，二分有一是惧怕连坐获罪上了贼船。如今，人心惶惶，安良抚民是为善策。”
夏言展开一张折叠的黄纸，大声道：
为抚安良民事，告示为：审得尔等俱系良民，被陈卿等恃险集众，拒杀官军，犯罪深重。朝廷遣将用兵，始克剿平。今首恶既擒，收降胁从俱悉行赦宥。尔等自今以后各务农业，各安生理，教训子孙，遵守礼仪，再不得犯法为非。外方流民，再不许窝藏、容隐其旧日党卿。为恶者，今既收降，俱与湔洗，不复追究。除已行赈恤外，仍行官司暂免差徭，尔等各宜感戴天恩，革心向化，永为太平之民。
邵锡赞许：“写得好啊！”
少顷，夏言又展一道告示，念道：
但山界两省地连三县，纵横延袤不下百里。村井连落，居民实繁，岂必家家是盗，人人是贼？止是陈卿一家，但为主首，所聚凶党不满百辈。官司留心抚处，设法缉捕何所不擒？近因抚臣轻率用兵，寡谋失策，自损威重，以致贼势坐大，日肆猖狂。朝廷不欲加兵，深恐害及良善。而贼卿顽犷不服，迫胁居民，依险拒敌，竟烦大兵并力进剿。今首恶虽尽俘获，余党尚有逋逃，非赖皇上节有抚剿之旨，则前日纵兵肆杀，尔等种类无遗。今既苟全性命，俱当改过自新。贼平之后，皇上又念近山居民被贼残害，经兵骚扰，收降胁虏人口家产既破，衣食无依，特发官银，通加赈恤。为此先行晓谕尔等：凡前日为恶贼党，既已收降，即同胁从，俱从宽释，通不追究。胁虏人口，既已复业，各安生理，遵守官府约束。被贼残害贫民，亦宜含忍痛苦，不得修复旧怨。除赈给外，仍与奏请开设县治，建立学校，治以法令，训以诗书，仍暂免差役三年。待委官造册。到日别有告示，散给银两……
众官员拍手称赞。一直闷闷不乐的霍锦只好也举手鼓掌附和。夏言喜滋滋道：“尔等须将各位官员功次文册报来与本官审验，以明功罪给予赏罚。”
霍锦等诸路指挥随后将立功将领的名册纷纷报与了夏言。夜间，夏言在原先王应鹏下榻的白墙绿瓦房里，伏案于香油灯下一一细细审看。看毕，他对一旁侍候的跟随书吏嘟囔道：“除指挥鲍鼎、陈大纲所领三关指挥曾宣，牛鸾所领千户刘岱以外，潘埙等各官员的功次名册，全部没有日期和地方可考，收降人数不一，男女花名混列。明日，需令邵锡等人前去从实复查清楚，不然的话，无从下手招胁从、安反侧之事。”
隔壁居住的张珩进来了夏言住所，夏言又对他发起了牢骚：“皇上命本官与巡抚、按察官会勘青羊山功罪，这下可好，巡抚丁忧去了，按官交代走了，而新任巡抚官没有一两个月是来不了潞州的。吾等只能奉旨单独行事，另加委派三司官员悉心区别处置罢了。只怕过了正月也处置不利落。”
张珩颇觉委屈，道：“在这鬼地方过个年倒也罢了，长住下去可受不了。”
夏言侧头道：“啥？本官倒觉得这地方不错，想请皇上恩准将潞州升为府治呢！这儿是个古来兵家必争之地，胜过漫无边际的平原多多。明日我们去见见陈卿是何等样人，他有何能耐让朝廷非动用八万兵力、分五路人马来合剿他。”
张珩是个乖巧之人，顺水推舟道：“是的，该去看看。”
次日，夏言等人衣冠华丽，志得意满，首先坐轿去了兵器营，当看了作战用过的众多奇巧武器，不禁瞠目结舌。出门后，他悄声与张珩吐了真言：“眼下最棘手的是关押的三千多名俘虏如何处置。已经死了两百多俘虏了，惨啊！”随后，夏言去了镶嵌有狰狞恐怖狴犴头像的潞州监狱，走进死囚牢里见到了披枷带锁、蓬首垢面的陈卿。牢房里有一股扑鼻的酸臭味道，夏言撇了撇嘴一只手捂了鼻子。他望着陈卿凄楚的眼神，不觉油然生出了一丝怜悯。他略带微笑轻声问道：“陈卿，莫非你不懂与官对抗是虎嘴拔牙吗？”
陈卿挺胸抬头朗声回说：“哪一级官府也不会饶恕吾等黎民，不是鱼死即是网破。弟兄们面临走投无路、饿殍无助，岂能不拼命自卫？莫说是有头有脑的人，便是牲口、鸡犬，临死也会有此一搏。”
夏言又问：“你可料到会有今日这般结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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